1、
在福建省闽清县三溪乡有一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叫鼓舞村,村里周边都是高山丘陵,在山间沟壑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村中穿过,村民们都喜欢去小溪洗衣服,聊家常。
年4月12日这天中午,刚刚吃过午饭的村民许慎勤扛着锄头朝地里走去,他望着远处小溪边的妇女们,又望着前方自家地里的蒿草丛生,不觉叹口气心想:“要是儿子许得胜没有当兵在身边有多好,不但能帮自己干活,父子俩还能说说话。”
可是这一切已经变成奢望,因为儿子许德胜三个多月前就入伍去苏州当武警了。儿子一走,许慎勤心里没着没落,他每天总是想着儿子的模样,总是不由自主地以为儿子还在他身边。
老许的老伴很早就去世了,他就这么一个儿子,儿子当兵一走。他觉得内心里空荡荡的。每天回家做完饭,都不由自主地像往常一样叫一声:“儿子吃饭了!”可是回到饭桌上他一看,才觉得自己又走神了。
许慎勤这么想着就来到了自家的田地旁,他看着田埂上长满了杂草,就开始用锄头锄草,锄了几条田埂后,他把这些草堆积起来,就点了一把火准备把杂草烧掉。
在农村烧荒这是小山村是祖辈流传的处理方法,每家每户都是这么处理的。
因为坐落在白岩山脚下的小村家家户户的田地都是依山的梯田,田埂旁的杂草绝大多数都是三毛草,只有用火焚烧才最彻底。
虽然当时政府已明令禁止烧荒,但村民们谁也没有把这个法令当回事儿,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灾祸就来了。
许慎勤点燃毛草时没有风,他看着火堆慢慢燃烧,可是这时候突然一阵山风吹来,把正在燃烧着的毛草吹到了山里的的杂树下,霎那间燃烧起来。
许慎勤慌了手脚,他急忙脱下衣服去扑火。可是这时山风越吹越大,而且这风是旋转着往上吹的。许慎勤拼命扑打,可是这火苗不但没有被扑灭,反而越烧越旺。
许慎勤顿时吓傻了。片刻间他缓过神来后,急忙就往村里跑,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:“失火啦,快来救火呀!”然后,他又向林业站防火队报了警。
这时,全村的男女老少听到喊声,都从家里出来赶到山里去救火。但由于他们缺少灭火工具,加上火势十分凶猛,救火工作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10点多钟也没能把大火扑灭。
无情的大火把白岩山和里山的余亩山林全部烧毁了,许慎勤知道闯下大祸,就趁机收拾行李逃离了这个小山村。
2、
许慎勤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,一辈子从来也没有做过坏事,但这件事儿给他压力很大,他心里忐忑不安,经受着非常痛苦的精神折磨。
他在逃亡的日子中,慌不择路,饥一顿饱一顿,形同乞丐一样。为了躲避人群,他常常在废弃的小屋或者是山庙里居住。
年的四月这天,天气很热,逃亡在福州的许慎勤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了,他身无分文还不敢去人多的地方,专门去偏僻的小胡同找人家讨口水喝。
可是老百姓都不愿意搭理这个乞丐,关上门不让他进去。许慎勤讨不着饭,摇摇晃晃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。走着走着他就一头栽倒在一条僻静的小路旁。
不知什么时候,许慎勤迷迷糊糊醒来,医院的病床上,不由得吓了一大跳。因为如果被医生发现自己醒来不但要交住院费,还得通知家属,到时候就坏菜了。
于是,许慎勤就继续假装昏迷,趁医生和护士离开的间隙,他迅速拔掉输液的针头逃之夭夭了。
医院后,搭乘货车逃到了南京,找到一个商家老板说:“自己不要工资只要给一日三餐吃饱就行了。”老板看他这人挺实在就同意了。
年要过春节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购买年货。而许慎勤此时又换了一个地方,他在中华门外的一家仓库当装卸工。每天扛麻袋,一袋就是斤的货物。
许慎勤干了两个多月,背也驼了、眼也花了、头发也变白了。他计算一下自己扛了多袋,一袋是5元钱,按照口头协议,总共有多元的血汗钱。
可是老板听说他要走,一结账只给他元钱。许慎勤讨要工钱,工头轻蔑地说:“你去告吧!你敢吗?早看出你这个人贼眉鼠眼的来头不正。”
许慎勤一听傻眼了,只能忍着眼泪离去。
年,许慎勤日夜思念儿子,就逃到了苏州想去看儿子一眼。
这天,他偷偷地来到了儿子所在的武警中队的驻地,远远地向营区内张望,想寻找儿子的身影,只要能看一眼就行。
可是距离太远又看不清楚,只能看到清一色穿军装的武警战士,不知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儿子。
于是,许慎勤又走近一些,望着营门口威严的执勤哨兵,他怎么也不敢走过去询问。
3、
许德胜在部队知道父亲纵火逃跑,是在两个多月后的事。那天,有一位亲属从村里来苏州办事,随便来到部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。
许德胜闻讯大吃一惊,父亲为人善良,是一个老实的庄稼人,怎么会畏罪潜逃呢?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。于是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,等亲属走后,他立即向中队长和指导员做了详细的汇报。
部队首长建议他给闽清县人武部并林业公安局写一封信,把他父亲犯法的事情做一汇报。林业公安局收到许德胜的书信后,立即和他进行了沟通,让他见到父亲后立即报警。
许德胜答应了,于是,他等待父亲的出现,他要挽救父亲。
一晃三个月过去了,许德胜每天都要去门卫看有没有父亲的来信,可是每次都很失望,他始终没有父亲的消息。
转眼到了年的春节前夕,这天,许德胜正在营房中休息,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但电话那边的人一句话也没说就挂断了。
许德胜猜想这个神秘的电话一定是他父亲挂的,于是,他又继续等。
一晃又到了四月份,这天,许德胜正在执勤时,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。他一接听电话,那边传来父亲嘶哑的声音。
他在电话里听到父亲只说了一句话:“儿子,爸爸想你了。”说完就挂断了。
年6月13号,许德胜再次接到了父亲的电话,这一次他问清了父亲的住址。知道他居住在闽清县市中心的一个出租屋里。
于是,许德胜安慰了父亲一番后,立即向闽清县林业公安局报了警。
这天晚上,一无所知的许慎勤打工回来才进家门,就被蹲守在这里的公安干警抓捕。
许德胜知道父亲被抓走后,揪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:“我是个不孝子,我把亲生父亲送进的监狱。”
年6月26日,闽清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这起案件,一审判处许慎勤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。
许德胜举报把自己父亲送进监狱的事儿被亲朋好友知道后,对其痛骂不绝于耳,长辈们都说许家出了个不孝子孙。
面对亲友和乡亲们的指责谩骂,许德胜心里特别难受,像刀割一样。
这个时候,许德胜70多岁的外婆也来到部队,责问她为什么不救自己的父亲,反而把父亲送进了监狱。
许德胜急忙向外婆解释,但外婆根本不听,她哭着大骂许德胜连猪狗都不如,就是养条狗还知道报答主人呢!
许德胜脸红脖子粗,这时他想到小时候父亲对他的种种好处。
那个时候家里生活贫困,父亲把好吃的都给他吃,从来没让他忍饥挨饿,并且还省吃俭用把它供养到高中毕业。
许德胜的舅舅这时也专门打来“得胜,我怎么也没想到,你会做出这样的举动,许慎勤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,没有他就没有你,难道你是冷血动物吗?一点亲情也没有吗。你应该知道你是许家最宝贵的儿子,你父亲31岁时才生了你,对你百般呵护和疼爱,没想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。”说完,舅舅就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。
这个时候,他的同村对象小菊姑娘也写来了分手信,她说:“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你做得对,但是从亲情上你做得太过分了,我经受不住村民们的压力。”
亲朋好友的指责与冷漠,使许德胜万分痛苦,他把父亲送进监狱,是经过痛苦的选择的。他原以为亲友们可以理解他内心的痛苦,会来安慰他关心他的,没想到却招来这样的指责。
这时,许德胜想到了身在监牢里的父亲,不知道父亲会对他有什么样的想法。
年3月26日是许慎勤刑满出狱。当他出了监狱的大门,却发现儿子许德胜跪在门口,流着眼泪。
许慎勤此时心里早已解开了疙瘩,他急忙把儿子拉起来说:“当初我在法庭上,被判处有期徒刑时,心里对你这个儿子恨死了。我认为我的犯罪是因为过失造成的,可是一个过失的父亲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出卖了。可是通过这四年的监狱生活,时间已磨平了我心中的痛苦,我觉得心里踏实了,也告别了逃亡的非人生活。儿子你做得对,爸爸现在不但不恨你,还为你感到骄傲!”
许德胜听完父亲说的话,心里格外感激,他知道这个老实忠厚的父亲终于明白了法律是公正的,想要逃避法律的制裁是不可能的。
许慎勤重新回到村里,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多年了,尽管父亲和亲属都原谅了许德胜。但是,有些村民还是不能理解这件事。
许慎勤说:“我儿子是对的,他没有出卖我,我不想过多地解释,你们随便说吧!”